【池陆】不老梦（6）“难过”
第二天一早，池震先起了，见客厅里陆离睡得正熟，便打算下楼去给他买个早饭，哪知转了转门把手，纹丝不动。池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合着蹲守完床边又把门给锁了，怕他半夜跑了呢。
“唉，陆离，开个门。”池震轻轻推了推陆离，陆离家的沙发有点窄，哪怕是陆离这样纤细的体型也睡得有些憋屈。
陆离天亮时分才睡着，这会儿睡得正沉，再加上一旁的人是池震，竟是半点没有警觉的意思，只是翻了个身把脸给埋了起来。
池震看了看时间，叹了口气，弯腰把陆离给抱了起来，让他去床上睡，这一抱池震才感觉到，陆离实在太瘦了，仔细看来，甚至比一年前还要瘦，尤其是这会儿背弓了起来，池震甚至可以摸到他一节一节的脊椎，薄薄地包着一层皮。
池震摇了摇头，打算自食其力从陆离身上翻出他的家门钥匙去开门，没想到刚摸到钥匙边儿，陆离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，迷迷糊糊地问，“你要去哪儿？”
人还没醒呢，还知道先管他要去哪儿了。
池震扣住钥匙的环儿想拉出来，一边道：“不去哪儿，给你买个早饭。”
陆离不撒手，另一只手揉揉眼睛，坐了起来，“那我陪你去。”
池震不由一阵好笑，“怎么，你还怕我跑了？要不拿个手铐再给我拷上啊？”
陆离吊着眼睛看他，嘟囔着，“我倒是挺想的。”说着从床上下来去卫生间洗漱。
“嘿，陆离你这是蹬鼻子上脸啊。”池震笑骂了一句，心情却莫名好了一些。
你瞧，他还记得你，他还放不下你，不管是为了什么吧，至少你也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地不是，何苦再要求更多？
池震摸了摸鼻子，在客厅坐着等陆离，见一旁随手扔着陆离的外套，便拿过来抖了抖想给他挂起来。外套里似乎有东西，挺沉的，应该是口袋里揣了什么。
池震一时好奇，掏了掏外套口袋，却摸出了一个已经变形的酒壶——是一年前替他挡了子弹的那个，他记得当时边缘还没有这么光滑，现在再看见，倒像是被人把玩了很长时间。
池震的脑海里，不知怎么就出现了睹物思人这几个字。
池震抓着酒壶，眼眶有些发酸。
陆离你这个混蛋，你这个样子，让我怎么走……
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池震忙将酒壶塞回口袋里，把陆离的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臂上，坦然看向他。
“好了？走吧。”
“嗯。”
两人一起去吃了个早茶，港式的虾饺皇，一笼四个，一碟椰汁红豆糕，一碟牛肉肠粉，一份酥炸豆腐，一碟烧味拼盘，又沏了一壶碧螺春。
池震看着一桌子菜，眨巴眨巴眼睛，怀疑这人是不是想用美食把他留下来，于是问：“你平时早上吃这么丰盛？”
陆离夹了块椰汁红豆糕咬了一口，软糯香甜顿时充满了口腔，他包了一口吃的，实诚地摇头：“平时不吃。”想了想，又补了一句，“这家是吴文萱以前带我来的，她说吃早茶还是这家好，一诺也挺喜欢这家店的，你不喜欢吗？”
池震听了直翻白眼，只想用炸豆腐一筷子塞进他嘴里，哪壶不开提哪壶，他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？
假笑boy再次挂上假笑：“挺喜欢的。”如果你不提吴文萱的话。
“你……后来怎么没和吴文萱在一起？”池震夹了一块酥炸豆腐，蘸了蘸酱，塞进嘴里，一口咬下去，外酥内嫩，好吃的说不出话来。
陆离把叉烧吞下去，放下了筷子，略低着头，依然是吊着眼睛看他，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晰：“因为放不下你。”
池震刚喝下去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去，不由瞪大眼睛看着陆离，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接。
陆离又不和他对视了，拿起筷子去戳自己盘子里的肠粉，戳得粉皮和肉都分了家，各自一边相互不挨着。
池震看不下去，伸手按住他的筷子，“陆离，你说清楚，什么叫放不下我？”池震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平静，但是声音还是打着颤。
“我本来……”陆离清了清嗓子，“我本来以为，我只是把你当做兄弟，好哥们儿，你说你要去找你的小蜜蜂了，还让我不要放弃吴文萱第二次，我以为这辈子我们就会这样了……”
“我听你的话，我把吴文萱送去了医院就回警局等你，可我等了一晚上你都没有回来，只等来了你的死讯。我都不敢去看你一眼，鸡蛋仔他们都去了，我只敢远远站在那儿，看着你被白布盖着躺在那儿，不会动，不会理我，不会和我说话……”
“那天我带着鸡蛋仔他们，我们所有人穿着警服在你的追悼会上，下着雨，周围的人都在哭，只有我没哭，我就盯着你的墓碑，看着你的照片在上面，可我心里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后来吴文萱来找我，说她决定带着一诺去新的地方重新开始，只字不提要和我复合的事，我就问她为什么，她说我心里有人了，怕耽误我。我否认了，我说没有，我心里没有人，她也不和我争，只是笑了笑。”
“再后来，吴文萱走了，案件结了，我被破格提拔成了副局长，一直到那个时候，你知道吗，一直到那个时候，我才意识到了一些事情。”陆离难得有些紧张，右手不住摸着左手食指的骨节，眼睛也紧紧盯着桌子上。
“意识到什么？”池震追问道。
“……我，”陆离顿了一下，有些挫败地继续说道，“我意识到，曾经有一个人，不知不觉地就走进我心里，但是我没有发现，我和他并肩了许久，明明已经心照不宣，我却以为都是巧合。直到他离开了我的生命，我才……我才意识到，这里，”陆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，“这里空了，什么都没有剩下了。”
“你还记得你拿枪指着我的那两次吗？”陆离问。
池震一点都不吃惊他知道这件事，于是点点头。
“我当然知道，我当了这么多年警察，要是这点杀意都察觉不到，还干什么警察。”
“为什么……”池震皱眉，他其实一直都不理解，陆离为什么一直都如此愿意把所有的弱点暴露在他的面前。
“这是我的原生之罪，他是我父亲，他犯了错，我就有责任替他弥补，不只是你，任何人，如果杀了我能宽慰你们的亲人，那么，你们就动手……”
这是什么混账话，池震真想狠狠揍他一顿。
陆离大约是又察觉到池震的怒火了，抬头对上他的眼睛，坦率地看着他。
“难道不对吗？”
池震彻底被打败了，陆离的世界观里，是非黑白，父债子偿，一切都那么天经地义。
“你知道我要杀你，你不难过吗？”
陆离难得迟疑了，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投向了别处，微不可闻地回答道：“难过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