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巍澜】芥子之间（2）噩梦之间
赵云澜的梦里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些不曾出现在他记忆里的对话，有些令他甜蜜，有些令他心惊，有些却让他心疼得连身体都打颤，又忍不住微笑。
他却始终不知道这份悸动到底来自于谁。
另一方面，那名为鬼面的怪物开始在人间兴风作浪，据判官所说，他此番是意图引出另一件圣器——功德笔，聚齐四大圣器，引得天柱再次倾塌，海水倒灌，怨灵遍野，重演万年前的悲剧。
那红黑两色的狼毫毛笔，下笔能将世人功过一笔勾销，赵云澜有预感，这件圣器或许还关乎着所有圣器的来源，否则判官为何在第三件圣器出现后才现身提醒？于是，得到功德笔后，赵云澜偷偷藏起功德笔，打算去调查几件神器之间的共通之处，不想，当晚就被判官登门拜访。
判官大半夜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，把团在赵云澜床尾睡觉的大庆吓得一蹦二丈高，从一个毛球炸成了一个煤球，待看清来人是谁，大庆翻了个白眼，四条小短腿撑着圆滚滚的身体，一摇三晃脚底打滑地去另找睡觉的地方。
临走前它隐约听见判官向赵云澜索要了什么东西，什么“不属于凡界，也不属于镇魂令主的东西”。
赵云澜的脸色不太好看，似乎说了句什么，又被判官四两拨千斤地推了回去。
大庆翻了个身，决定不管这任镇魂令主的闲事。虽然它的记忆也有些不连贯的部分，但猫的脑容量太小，他实在是懒得去思考这一系列不寻常的事情，这种整日乌云压顶不见太阳的日子，他只想吃饭和睡觉。
最后出现的，是一盏没有灯芯的镇魂灯。
赵云澜得到圣器后想了损招瞒住了判官，可研究了许久，却并没有研究出它究竟与平常的古灯有何分别，最后还是只得交还。
镇魂灯交还后，圣器与它们带来的影响忽然一夜之间都消失了。与此同时，郭长城也失踪了几日。
之后龙城市发生了一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地震，震后政府派了不少人来安抚了民众的情绪，郭长城也回来了。他没有半点失踪后的记忆，只道是在家睡了几天，却在一夜之间仿佛开窍了不少，虽然还是傻呵呵的，一副老好人的样子，可说话做事间却不知为何带上些灵气。
按老人的话来说，他这样叫做因缘际会下开了天眼。
赵云澜不信这个，但他知道什么叫为自己减压，于是乐得轻松地把事情都扔给了郭长城，秉持自己混吃等死的一贯作风，天天恨不得就瘫在家里，特调处都不要去了。
只是那一段时间，人轻松了，心绪却更加钻进了死胡同，那个放不下的人就像一根长长的刺，在他的身体里，越扎越深。
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十年，一直到赵云澜过了知天命的年纪，他都没有想起那个人是谁，除了这个附骨之疽一样的人，这一生都平顺而平淡，顺利的就像是一场梦，一场无比乏味的梦，寡淡得像一杯白开水一样的梦。
赵云澜坚信那段记忆不是自己的幻想，他尝试着向周边的人倾诉，尝试着去咨询心理医生，可是他们不是不相信他，就是认为他病入膏肓，应当进行封闭式的集中治疗。
55岁那年，他确诊了重度抑郁症。
谁都不敢相信，天大地大也没有他心大的赵云澜，竟然会得了抑郁症？
赵云澜得知自己的病情后，辞去了特调处的职务。
一年后，他不顾家人的反对，独自一个人去昆仑山旅游，从此一去不返。
有人说，他趁着导游不注意的时候，翻过了护栏，一跃而下。
至此，第八十个芥子结束。
赵云澜睁开眼，想起了一切，想起自己身处何方，想起自己要做什么。
他刚刚破开了一个芥子世界，他要出去，他要去帮祝红找到蛇四，他要去和沈巍汇合。
赵云澜继续顺着芥子空间向前走，心中却疑窦丛生。他记得过去的那七十九个芥子，唯独不记得刚刚过去的第八十个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，记忆里只有一片空白。
带着一肚子的疑惑，他踏入了第八十一个芥子。
一脚踏入，脚下一片虚无，他直直坠落了下去。
陡然失重的感觉让赵云澜腾地从床上坐起来，立刻惊醒了睡眠本就轻浅的沈巍。
“云澜？”沈巍握住了赵云澜的手腕，感受到他轻微地颤抖。
赵云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，他缓缓转过头，死死盯着沈巍，那充满了攻击性的眼神，沈巍从未在他眼中看见过，那是一种简直是恨不得将他就地肢解吞入腹中的占有欲！
赵云澜看了他一会儿，忽然回身紧紧抱住了沈巍。
“怎么了？”沈巍回抱怀里的人，轻声问道，“是做噩梦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赵云澜长长出了一口气，拍了拍沈巍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，紧接着将人稍稍推开。
赵云澜随手把刘海呼噜了一下，露出了额际隐约可见的一层薄薄冷汗。
沈巍摸到他汗湿的后背，有些放心不下，赵云澜多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啊，什么噩梦能把他吓出一身冷汗？
沈巍起身下床，打开冰箱，热了一杯牛奶端给赵云澜，拧亮了台灯坐在床头，静静地看着赵云澜把牛奶一口一口喝完。
温暖香甜的牛奶安抚了赵云澜狂跳的心脏，沈巍身上熟悉的冷香让他终于平静下来。
“几点了？”赵云澜问。
沈巍回头看了一眼床边的闹钟，“才四点。”
“我想再睡会儿。”赵云澜说道，声音带着一些沙哑。
流氓惯了的赵局长难得示弱，倒让沈巍有些不知所措，忙点点头，接过空杯子，准备关了床头灯。
“别关灯，留一点光吧。”赵云澜忽然出声。
“好。” 沈巍刚想起身去厨房把杯子放回去，又被赵云澜叫住了。
“你去哪儿？”
沈巍难得从赵云澜口中听出那么一份撒娇的意味，有些意外地眨眨眼，从善如流地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，拉开被子在赵云澜身边躺下。
“我哪儿也不去。”
赵云澜向他身边靠了靠，再次闭上了眼睛。
很快，赵云澜的呼吸声渐渐平和规律起来，沈巍却暗自拧紧了眉头。
是封印弱了吗？
他摊开手掌，黑色的火焰跳动在掌心，雀跃了一会儿，又被他握紧，熄灭。
赵云澜的神格越来越强了，若是强行再下封印，不知道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。
唯独对于赵云澜，沈巍半点不敢冒险。
沈巍看不见的地方，赵云澜睁开了眼睛，眼底毫无睡意，一派黯然。
沈巍则伴随着赵云澜规律的呼吸声渐渐睡了，再醒已是早晨时分。